村影,和花影之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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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4年04月30日 17:32

  柳堤下,柳河邊,芳菲浸道,花遮柳護雲水間。
  沙灘暖,蚌龜眠,水草蔥郁,蝶飛鳥鳴醉春煙。
  這就是我的故鄉柳村。村子很小,僅十幾戶人家,依堤傍水,散居在柳河灘上。
  柳河定期泛濫,村人築高臺以防水,家家的住房都建在防水臺上。因墊臺用土,村周挖出了壹方又壹方池塘。池水清澈,波瀾不驚,默默盛放著水草和魚蝦,盛放著樸實寧靜的日子,豐潤著柳村人幹癟的生活。
  柳村人愛柳,房前屋後,阡陌溝沿,塘畔河邊,無處不見柳。有心種也好,無心插也好,自然長也罷,柳樹似乎與這方土地特別有緣,潑辣辣地搶占著所有能占領的地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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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柳村人愛吃柳,每年開春後,柳樹發了芽,葚柳長出了柳葚,村人便捋了用水煮熟晾曬,熱炒涼拌,填充饑餓的肚腸。待柳葚老去,柳絮飄飛如雪,停留在低窪的濕地,不幾天,那裏便長出壹層鮮鮮嫩嫩的柳樹苗。
  柳村人似柳,根植於這貧瘠的沙灘,用樹葉和野菜調和著貧苦的日子,寬大樂觀,滿懷熱情地對待生活。村東的柳行,是做針線活的好去處,常見壹群大閨女、小媳婦、老婆婆,身邊放壹個活筐,手忙著,嘴也不閑:家長裏短,婚喪嫁娶,割麥耩豆,娘生孩滿月都是她們的談資。張嬸家的葡萄架下是個飯場,常有幾只雞,幾只鴨,以主家的姿態在小院走來踱去。下晌的村民端碗過來,或站或坐或蹲,幾個爺們各端壹個大海碗,用筷子插幾個窩窩頭,順手在門頭的辣椒串上擰幾個幹辣椒,夾在饃裏,赤赤哈哈地吃得滿頭流汗。巧手的媳婦做了個稀罕菜,端來大家品壹品,博幾句誇贊,在場的男人和婆婆頓覺臉上放光。哪家媳婦不賢,子孫不孝,飯場上壹曬,人人都成了法官,如不思悔改,柳村便沒有了他的立足之地。誰家有困難,經人壹提,立刻有人響應:有錢的出錢,有力的出力,沒錢沒力的,兩把麥子仨雞蛋也不嫌少,家家盡力幫妳度難關。
  不知是沾了地氣,還是通了人性,連柳村的狗都很護群。據說幾十年前,有壹外賊入村,壹狗發現後吠叫幾聲,全村的狗都奔來聲援,圍追堵截,賊人不得不束手就擒,此後村裏再沒有招過賊。
  就像寧靜的河面吹過壹陣風,柳村人安寧的生活忽然起了波紋,不知從何時起,年輕人紛紛外出打工,小村似乎壹下子衰老了。柳行裏沒有了年輕女人的歡笑,偶爾有壹兩個老者,擦著渾濁的眼睛在扶柳張望。葡萄架下:雞鴨沒了,熱鬧沒了。吃飯的時候,七十多歲的來福奶坐在小凳上,品嘗著孤獨。只有那架葡萄,青枝綠葉,仍在默默執著地守望。
  地裏,白發飄飄的老者和拖著鼻涕的孩子在鋤田拔草,可稚嫩的小手和緩慢的鋤頭怎抵過野草的來勢洶洶,草稠莊稼稀,田園荒了;家裏,年輕的母親丟下吃奶的孩子遠走他鄉,歸來時孩子已不認娘。親子不常見,爹娘來似客,親情荒了;村裏,東鄰西舍,老人孩子,天天關在屋裏面對電視電腦,很少往來,鄉情荒了。
  誰家白發翁媼在屈指計算兒女的歸期,誰家的孩子在托腮凝神,思念著遠方的爹娘。老有所養,幼有所依,哪裏是這群留守的老幼病殘者可以依靠的臂膀?遙遙期盼中,打工者終於回家了,揣回壹踏踏厚厚薄薄的鈔票,家裏的瓦屋漸漸變成了高高低低的樓房。殊不知,這金玉其外的高樓中卻出現了情感塌方。
  是誰,收拾起村人剪不斷,理還亂的愁緒,在小村周圍建起了壹座座工廠。打工者返回故鄉,到本村的廠子裏上班,村人終於有錢花,有飯吃,安居樂業了。
  後來人們發現很多東西在慢慢消失,壹些東西又在潛滋暗長:柳樹沒了,流沙來了;藍天沒了,霧霾來了;碧水沒了,魚蝦死了。年輕人都願意上班掙錢,不想下地幹活,生長五谷的土地生長出荒涼。
  村中退休多年的老教師德順爺說:“柳樹是咱的村魂,魂沒了,村子就迷迷瞪瞪,沒了靈氣。煙囪是吸血的鬼祟,噴出的黑煙遮日吞月,要吸盡柳村的精氣。汙水是毒蛇的涎液,流進小河裏,河水中了毒,村子跟著中了毒。”德順爺是柳村的諸葛亮,博學多才,德高望重,他的話,沒人不信。於是人們終於醒悟,又重新在村周植柳,配合環保部門,密切監督,治理汙染。由於村人的努力,河水清了,塘水清了,魚蝦又回到了故居;河邊塘沿,繁花盛開,綠草盈盈,蝶飛鳥鳴;岸上碧柳成蔭,織成小村濃濃淡淡的綠墻。雲鳥齊飛,水天共色,柳村又恢復了俊美的模樣。
  如今,又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,柳村的土地流轉後,荒地種上了果樹,開辟成幾個大果園,杏、桃、梨花次第開,香飄幾十裏。柳村內有綠柳庇護,外有果園環繞。在果園和村莊之間,是清清的柳河,河上落紅點點,似小小的彩船,引來幾條調皮的魚兒,在下面推著船兒嬉戲,逍遙自得地穿越在樹影,村影,和花影之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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